散文垂钓闲话

文|杨华之

夏季到来，烈日烘烤下的闲散之日里，实在找不出还有哪一项活动能比垂钓更让人舒心的了。池塘沟渠边，浓浓柳荫下，伸出一竿悠闲，垂下一线盼望，闻着迎面吹来的荷香，听着头上柳荫里的蝉鸣……即使半天钓不到一条鱼儿，但那种参禅打坐般的等待，何尝不是为我们急速化的生活，注上了一针缓解压力的药剂？

垂钓不是为了等待，但等待却是垂钓不可或缺的部分。与垂钓有关的经典等待我们可以到柳宗元的笔下看一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想想这老翁真是神奇，垂钓大都在春、夏、秋三季进行，冬季严寒，鱼儿几乎停止了进食，别说他一整天钓不到一条鱼儿，他也许一整个冬季都钓不到一条鱼儿。他为什么要坐在冰天雪地里垂钓？天知道。他也许在垂钓一份难以排遣的孤独寂寞，也许在垂钓世人无法理解的旷世豁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在静静的等待中，钓到了一江寒雪，钓到了千古叫绝的一阙诗意。

作为一个把钓鱼的意义认定为只是为了吃鱼的我来说，曾经一直难以理解垂钓的诗意。我出生在江汉平原，这里是著名的水乡，沟渠纵横，有时在岸上行走，就能看到水下成群的鱼儿游动。垂钓从一个小孩五六岁时就能进行了，钓具制作简单，钩与线在小商店和小货郎那里就能买到。钓竿就更简单了，屋后的水竹再合适不过，它们长得不高，细长、有韧性，做成的钓竿一样能钓起四五斤重的大鱼。更有甚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水竹做钓竿时，干脆就用一根枯竹杆做钓竿，它硬硬的，根本不合适做钓竿，但就是有人不信邪，而偏偏这样的钓竿依然能钓到鱼，只是它们太难看了，何谈诗意，又能钓到什么诗意？

而把垂钓的诗意提升到哲理高度的，可以说只有姜太公了。这个周朝的开国元勋，出道之前做过屠夫开过酒店，日子过得清贫无比，即便如此，他始终刻苦学习天文地理、军事谋略，但他的满腹经纶和出众才华却无从施展。怀抱一颗怀才不遇的心，在年过六十满头白发的时候，他终于栖身于番溪，整日以垂钓为事。姜太公垂钓的奇特之处在于，他的鱼钩是直的，上面不挂鱼饵，也不沉到水里，而是离水面三尺。他的奇特举止经人传到了周文王姬昌耳朵里，求贤若渴的姬昌终于亲临番溪，将他纳为谋士……这需要怎样的心境去等待一条看似不可能存在的鱼呢？

说起这些流传千古的奇特故事，我无意于效仿这些先人去严冬里垂钓，或者以直钩离水面三尺垂钓，他们不过是以钓竿为道具，以垂钓为方式，来排遣自己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波涛汹涌的寂寞失意或理想抱负罢了。但有一点需要肯定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件修炼身心的事儿，一种调节身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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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垂钓最本真的意义上来，可以看到我们谁都希望钓到丰盛的鱼儿，如果在垂钓时一无所获，我们对垂钓的兴趣还是会大打折扣的。只是现在，我们上哪儿去垂钓呢？于是，好些地方出现了让人过足钓瘾的垂钓园。这不由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钓鱼带给我的无尽乐趣。如果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几个小孩子便会来到晴河岸边，轻手轻脚跟着河水中三五成群的鱼儿，它们来往穿梭，只要我们的动静不是太大，那些鱼儿对我们总是视而不见，于是更多时候，它们便会凑近我们缓缓垂下的鱼钩……如果是大雨过后，河水上涨的日子，我们会站在晴河浑浊的水里，一根钓线系上两到三个鱼钩，差不多没有喘息的机会，我们便会钓到一条鱼儿，很多时候，还能一下子钓到两条或是三条鱼儿……

当然，这样的钓鱼场面现在是再也见不到了。不管是在遥远的乡下，还是在城市的郊外，我们几乎很难找到一条水清草茂、鱼翔浅底的河流。在那些人工制造的垂钓园里，我们也能找到垂钓的快乐，但我私下认为，这样的快乐与我小时候垂钓的快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垂钓应该是走近自然、亲近自然、拥抱自然的一种存在。垂钓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哪怕是一次长长的等待，就算是垂钓一江寒雪，就算是直钩离水做一个垂钓的造型，对我而言也是垂钓的难得境界。离开了自然的怀抱，垂钓还具有它应有的魅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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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 客户端 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