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琳筠‖古丈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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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丈苗歌
文 /李琳筠
苗歌，苗话称着萨，作为古丈苗族人们长久已来表达思想感情的重要方式和途径，长久已来，代代相传，流传不息。据地方文献载：鼓藏跳至深夜，择村旁旷野，男女各以类相聚，彼此唱歌，或男唱女和，或女唱男和，往来相和。古丈苗乡，无歌不成席、无歌不成会、无歌不成场、无歌不成亲。特别是清明歌节，看头龙节，三月三、七月七、赶秋节、重阳节等民族节日，在默戎、坪坝、河蓬、野竹等苗族地区，简直成了歌的天地，歌的海洋，处处有歌声，时时在歌唱，如海如潮的苗族情歌，唱出了苗族人民的悲欢哀乐，散发着沁人心肺的泥土温馨。
产生与发展
古丈苗族和相邻地区苗族一样，由于历史原因，被迫迁入大山深处，分散居住在群山峻岭、深山峡谷之中，虽然生活条件低劣，但苗族人们并不哀叹时世的艰难，为了生存，辛勤生产，用歌鼓形式来交流思想和感情。苗族人世代唱着质朴，源于生活，向往美好和幸福的歌，构建着他们的精神家园。这样，歌乐便成了苗族人民一种文化交流的手段。据石启贵的《湘西苗族实地调查报告》介绍：但就唱的嗓子腔调而论，高低洪亮，及尾音延长，都有定律，种种兼善，才算良好之歌曲。……论其方法，亦有前后反正，起承转合，虚实寓意，并有叠韵叠句，回文倒句等，非一言所能尽述。
古丈苗歌相应产生于苗族人们的农耕集体生活时期，由于定居生活本身的需要和农业生产规模的扩大而流传普及，必需说明的是，古丈苗族地区生产水平所困，苗歌的发展应当是单声部到多声部，流传过程中，单声部为主，虽显单调，但清新悦耳，为人们接受，也便于传承。多声部苗歌只在群休活动性强的情形下才能展现，如拖木歌（抬树号子），节庆祭示，红白喜事等仪式歌。
颇为丰富和完美的苗族山歌当属以男女青年表达爱慕的情歌了，以其社会实用功能和艺术赞赏功能及审美价值，长期流传，经久不衰。具体歌种有探情、风流、忧愁、讨彩、爱慕、推脱、忠贞、分别、失恋、相劝、约会、相思、诘问等数十种，主要反映青年男女爱情生活的甜蜜，但也反映爱情的苦涩，有憧憬与痛苦，有思念与哀怨。歌词形式常见的为四言七句，地方特色明显的有近乎悄悄话两人互述的垒词，也有一唱一合的打科联。苗族垒词是苗族情歌的一种，句式不定，字数不限，一般不作歌唱，仅为呤诵。在苗族青年男女有意还没建立感情约会时，不便放声高歌，就用情意绵绵的垒词来倾诉彼此之间的爱慕。若在离寨远而周围没有同族同姓人时，垒词可与歌交替而用，使双方情更深，气氛更浓。吟诵垒词不受时间地点限制，双方或站或坐，距离很近，但男女间都规规距距，以礼相待，不能讲脏话，不能动手动脚，若有越轨行为，将遭到对方唾弃和臭骂。在称呼上，都尊称对方为大。垒词一般用比兴的手法，感情真挚，想象丰富，音韵优美动听。
高望界山地一带，山大树大，伐木抬树，多在偏坡，所以曾流传着一种民间合唱，唱歌与劳作同时进行的抬树号子，苗族人称为工夫歌。由一人领唱或轮换领唱，大家附合完成，这首多声部苗歌是由低声部先起，高声部后进，最后低、高两声部互相交替流动，虽然只有两个声部，但每个声部表现的主题各有不同，是很巧妙的穿插配合。演唱中也不一定有歌词，起到劳动娱乐外，还在于协调劳动和指令发挥的作用，如：
领唱：哎嗨来——
众合：哎嗨——
领唱（高）：哎嗨来——
众合：哎嗨——
……
从民歌的形成和发展规律来看，苗族多声部民歌也是依附于集体劳动的民歌，有了某种熟练的劳动方式之后才形成的，如挖地歌、打草沤肥歌、栽秧歌、采茶歌之类工夫歌多声合唱歌曲，都是苗族人农业生产高度发展的产物，与人们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随着时代的演进，一种精神追求和较高的审美方式就会产生，苗族情歌、傩歌、哭嫁歌、故事歌、椎牛鼓舞歌、拦门歌、罡仙歌等，逐渐为苗族人们撷纳和发展成各自的地方模式，从而也展现形成多声部苗歌的社会背景的广泛性。
基本特征
古丈苗族所唱歌词有约定成形的，更加多的是即兴，也称热歌词，见子打子，就是脑窠好使，见什么唱什么，临场发挥，这种歌词大都唱过了就完结，保存的很少。日常随时随地即兴清唱苗歌，遇举行某种仪式或者集会时，更多男女对歌，日夜不休，且有接连几天几夜。苗歌依靠传唱流传下来，也完全靠不确切和不能经久的记忆力，词句每多传讹或竟完全改变，不能原本保持，但仪式类歌由苗觋传唱，内容上变化不大。
歌词形式并非不变，发展变化也有规律，有七言一句体，也有五句体，五言四句和长短句，并有歌词重沓、排比特点。重沓方面，每两句为一节，唱过后，依原句重唱一遍，是询问中的肯定，丰富歌词内内涵。如《椎牛歌》：算得好日送大酒，好日到时才吃牛。算得好日送大酒，算得好日才讲席。
排比句子，是由结构、节奏以及内容相同的两句子并列成，如：今天椎牛人到得多，今天椎牛人来得全。来了舅爷舅娘和姊妹，拢了叔伯家族和邻里。
由于历史的原因和经济的制约，苗歌在传承过程中起着教化的作用，是苗族人伦集体智慧的结晶，表现特别的如哭嫁时，长辈（伯娘、婶婶、姑妈、母亲）对出嫁人的劝慰和教诲，让出嫁人到婆家如何相夫，如何孝敬公婆，如何友善亲邻。歌词情深意长，感人肺腑。苗族歌曲经过长期的群体性口头创作、口头传唱而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传唱中保存和传播了本民族的音乐文化，用歌声叙述了本民族起源、男女相爱生子、人们生活习惯和民俗风情，这种苗歌远远超越了音乐的本身。苗歌词讲究韵脚，押双韵（即押两个韵），有时为了适应即兴创作，总是加上很多如噢、咿、当真、咳咳之类的衬词。这样使苗歌旋律曲体也随着得到扩大、美化，加深了艺术感染力。苗歌词一般七言一句，四句一联，和汉族民歌的一般特征极为相似。如情歌《捡干柴》：
吃饭吃饭捡干柴，烧火烧火等郎来，
等到半夜郎咪来，可惜一捆好干柴。
这首歌原本是一人独唱，更妙的是可以男女互答两声部旋律交织突出，上、下两声部作大二、大三度移动，乐句之间分别采用苗歌中典型和韵的办法，运用换韵、押韵、谐韵等技法，使两声部巧妙连接，和声进行规整。也有人偿试成领唱与合声，表现一样的韵味，从中反映苗族人们热情开朗，男女交流纯真诚肯。与其他民族歌曲一样，苗歌不需要专业加工和故意摆设，是自然发展的产物，一般演唱中歌手的即兴性占着大量的时间和位置。
苗歌基本特征还表现在歌曲中多声思维形成的方面。苗歌及多声部苗歌中，一般都是以旋律当中最低的那个音开始，又用最低的那个音结束；或是以旋律中最高的那个音开始，又用最低的那个音结束；由于这种低起落或高起落的旋律流动，造成了曲线型、山峰型两种旋律线条，为苗族多声部歌曲的形成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在苗族歌曲最初的思维形成过程中，苗歌的旋律线条、欣赏习惯及歌手的演唱处理，使这种多声、立体的思维形式由不自觉走向自觉，形成了一种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和声特性。
演唱形式和种类
苗歌体裁十分复杂，根据演唱场合和演唱形式，分为韶唔(高腔)和韶萨(平腔)两大类，部分民歌研究者还根据苗歌的演唱特色把韶唔看成了抒咏性歌腔，把韶萨看成了陈述性歌腔。韶唔腔旋律起伏大，抒咏性强，高亢激越。韶萨腔旋律平直，曲调清丽婉转，属朗诵调。在苗歌演唱中，体裁分类是十分严格的，在不同场合，需用不同的腔调和类别演唱。在唱祭祀、哭嫁、椎牛、罡仙类歌时，就用韶萨(平腔)演唱。
苗歌用苗话演唱，真声、假声、真假声结合是苗歌的主要演唱方式方法。由于韶萨（平腔）旋律起伏不大，常在一个八度内上下级进行，近于朗读音调。韶唔（高腔）旋律大起大落，常在一个八度内大跳进行，除引腔、衬腔在中低声区进行时用真声演唱外，大部分都用假声演唱。滑音、装饰音是构成古丈苗歌润腔的基础，润腔是构成古丈苗歌风格的前提。苗歌旋律的装饰音、滑音很多，尤其是下滑音，有的下滑音经常滑到半个音。这种苗歌在演唱时，发音，咬字，吐字很独特。所以用假声演唱的韵唔激越优美动听，用真声演唱的韵萨悠扬悦耳，婉转流畅。
随着一些传统苗歌减弱，根据演唱场所，古丈苗歌分为强囧和白草，强囧即大众场面如娶嫁喜庆仪式歌，白草即男女相悦唱的情歌。
曲式结构
和其他民族的民歌相比较，苗族歌曲的曲式结构有其自身特殊，它在曲式结构上以乐句为单位核心，用乐句前、中、后来划分歌曲的曲式、段落。多声部苗歌开始的部分往往被称为引子，它是整部多声部歌乐的起腔。由于苗族多声部歌曲中有许多衬词和衬腔，在中段或中间的乐句中，往往被歌手看作是歌曲的呈示部，也就被歌手们称作间腔(加腔)。在歌曲结束时，有专门供衬托结尾的衬腔，这也就是苗歌的尾声，苗歌的曲式主要有一段体、二段体、三段体、四段体、多段体等，常被人们划分为偶句歌和奇句歌，大多数歌曲都是二句为一联，两联或两联以上为一首。一首多声部苗歌或一段多声部苗歌，一般为一个或两个乐句加上引子、间腔、尾腔组成。在演唱当中，每一个乐句又可能由一个或几个不同的衬腔不断地重复和变化着出现。
一般曲前音腔作腔，引入基本乐句。在基本乐句与乐句之间，又常常加入衬腔连接。曲终止处时，往往又有尾腔下滑作为全曲结束，由引腔、基本乐句或变化基本乐句、衬腔、尾腔等几个部分组成，形成了歌腔曲体结构。引腔、衬腔、尾腔起着润腔、色彩、连接等作用。乐句是在苗歌音乐的主体，随演唱内容、情感需要因而发生变化。在众多苗歌腔曲体中，以单乐句和上下平行对应双乐句构成的乐段较多见。其次，也有由三个乐句组成的乐段和由四个乐句组成的乐段。在旋律发展进程中，几个不同的腔节和乐句旋律型，不断地、平稳地重复或变化重复，构成多样化，有规律的苗歌音乐曲体。
在音乐结构上，根据歌词内容和情感的需要，时常增减某一部分或重复某一个部分，均不会影响苗歌的音乐风格和曲体结构规律。苗歌曲的曲式结构是艺术形式的集中体现，虽然有其特殊性，但同其他民族民歌仍有许多共同之处，是民歌艺术的普遍反映。
长久以来，古丈苗歌涌现出无数优秀的歌手和美好的故事。龙鼻嘴大寨的龙二姐，是为古（丈）乾（吉首）保（保靖）泸（泸溪）四县周边有名的歌手，与白岩向先龙、红沙溪杨五姐、保靖眏山台张三姐，称为三姐一龙。1945年，默戎潭溪歌手向乔宝被诬陷了坐牢，经砂溪歌手杨五姐与之对歌，县长听其歌词有冤，提案重审，半年后，向乔宝得以昭恤出狱。城关乡白岩村歌手向先福，幼年生活极其困苦，他10岁开始学唱山歌，发泄心中的苦闷，16岁在双溪乡赛歌会夺得头名，成为远近村邻闻名的歌手。1982年秋天，他老伴去湘潭探亲，一直未归。向先福思妻心切，用苗歌体写了一封家信寄往湘潭。信上写着：老伴离家去湘潭，半年不回我孤单。腊月空守三十夜，口吃龙肉也不香。早也想来夜也盼，盼星星来盼月亮，就是不见老伴归，不由两眼泪汪汪。天天都去排口潭，火车站上等老伴。就是不见下火车，只好闷闷回家转。想做鸟儿无翅膀，想去湘潭路又长；上天想找张果老，想借腾云鞋一双。写封书信寄湘潭，请求老伴快回乡，许多家务等你做，一人在家无主张。鸿雁传书，老伴见歌如见人，泪如雨下，不几天就回到了苗家山寨。龙鼻嘴石能秀，1958年出国演唱苗歌，把苗族民歌传向海外。
作者简介
李琳筠，现供职于古丈县统战部。1992年开始创作，在各级报刊上发表散文、小说、农业科普文、民族民间非物质文化研究论文300余篇，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参编地方文献三部，编撰非遗内部交流资料两本，编撰政协古丈县文史《古丈金石撷考》，著有《萧离评传》《龙廷久传奇》《一世茶缘》等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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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lianhe3001 今日作家～文妹
2020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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