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树（散文）
编者按：散文集《乡愁里的故乡》即将由山西旅游出版社常规出版，年底前出版全国上市发行，散文《城里的树》选自这本散文集，以先睹为快。
城里的树（散文）
张儒学
1
乡下的树说，做一棵城里的树多好。仿佛看上去，生长在城里的树，就像生长在城里的人一样，身居闹市，灯影迷离，花红酒绿，不管是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两边，或是在日日疯长的高楼大厦旁，更是在花香鸟语的公园里，都有它生活的空间，都有它的一片生存的天地。
树在城里似乎是那样的让人喜欢，如今在城里贵如金的土地和房产的时代，不管是普通的住宅区，或是高档的家属院，都有树的空间，树就像一个宠物，似乎衣食无忧地尽享天伦之乐；在那戒备森严的行政机关，或是一般的办公楼，也有树的一片天地，树就像是一个卫士，每天坚守着那里的神秘与尊严，多么让人羡慕呀！
在我所住的小区楼下也有一棵树，没有人去追问这棵树是从哪里搬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它以前经历些什么？说不准它也跟我一样，出生在乡下，生长在乡间，沐浴过乡下淳朴的乡风，乐享过耕种收获的欢愉，最后却不经意来到了城市，在城市里居无所地漂泊过，最后终于来到了这里。这棵树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与它同时移栽过来的树中，有的因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而枯死，有的即使活下来也懒洋洋地生长。而这棵树，却很快成活了，而且长得很茂盛。
去年开春，这棵树跟其它树木一样，那光秃秃的枝丫间，悄悄地冒出嫩芽，不久就长满了一树新叶，整个树也变得绿绿的，给小区里增添了一道春天的美景。于是，小区里的人们纷纷来到那棵树下，在椅子上坐坐，在小区里走，或说或笑，心里十分舒畅；一些老人在棵下的石桌上下棋聊天，其乐融融；小孩们在树下玩耍，你追我跑、蹦蹦跳跳，快乐无比。
因为我家住在二楼，我的窗口恰恰对着那棵树，对那树更是情有独钟。每天早上起来，推开窗子，第一眼就看见那棵树，树叶似乎在风中摆动，一滴滴露珠从叶尖上滴落，鸟儿在树上飞来跳去，不时唱着好听的歌；高兴时，我站在窗口看看树，树就像一个知己懂我似的向我微笑；疲倦时，我也抬头去看看窗外的树，树那轻松的样子、淡然的姿势，让我羡慕，我便放下手中忙不完的事，去到小区外走走，一切都会变得轻松快乐。
那树就像没被搬动、没被移栽过一样，整天生活得由由自在。那被截过的枝干上却长出新的枝条，那看似被修整过的树，又长出它自己的形状，在绿叶的点缀下，树显得特别的茂盛、高大、粗壮、蓊郁，树冠张开，如巨大的伞，凡覆盖之处，都变成了一片绿荫，给人一片清凉。阳光从树丫间穿过，落在地上却变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图，细碎、精美、大气。树上的每一片叶，都似乎是一只调皮的眼，一颗流溢着绿光的星。
一般树是从乡下来，可它觉得来到城里，似乎不再承载乡下树所承载的负重，不再像乡下的树那样，渴望长高长大长成参天大树而成栋梁。而在城里只能像一朵花那样开放。春天就用那嫩嫩的枝芽，点缀着踏春者喜欢的浓浓春意；夏天就用那绿色的枝叶，为过路人撑起一片凉荫；秋天就用那金黄的落叶，将枯燥的城市装扮得五彩缤纷；冬天就用那微露的枝干，带给孤寂的城市一丝浪漫和温暖……
虽然，不管是在街道两边，或是在高楼大厦旁，更是在公园里，都有它生活的空间，都有它一片生存的天地。虽然这片天地很大，但它生活的空间却很小，不能随便长高，因为头上是属于电线和楼层，想把枝条长长也不行，因为四周属于窗户和行道……在城市，不能渗杂自己的任何想法和设想，只能按别人的意愿去生长。阳光总是被高楼大厦挡住，欢乐似乎被花鸟分去，只能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渴望和追求，像一具雕一样为成功的人微笑，为失意的人流泪……
2
那是多年前，我在一个小镇上打工，在我的租赁房外，有一棵高大挺立的树，以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着过往的车辆和来去匆匆的人们，春去春来，寒来暑往，它总是以刚强的性格，向我展示出一种乐观豁达的姿态。
记得我初来这个镇上，在镇上一时没找到房子，也只好来到这离镇上不远的公路边租下了这间房子。而房门就对着那棵树，只是树在公路那边，我的租赁房在这边，一路相隔，却整天面对。正是春天，那棵树枝绿叶茂，犹如一把绿伞，高高地为我撑起一片绿荫，不时引来鸟儿的欢叫。好一幅百鸟争鸣的画面，我的心里自然而然地改变了当初因觉得上下班，要走这么远的路而怨气横生的不愉快，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这里，也就是跟这棵树有关，才使我安心地在这儿住了下来。
春去冬来，这棵树的落叶由黄变枯，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犹如一个刚强的男子那裸露的筋骨，透出了生命的质感。有一天，我看见几个人在用刀砍下树的枝干，房主人站在旁边指挥，这根该砍，那根该砍，还说只要那些能伸到旁边的房子上的枝干都砍掉，仿佛树的自由伸展是一种过错。上面的人挥刀砍一通，一个时辰下来，树就只剩下些残枝和大半截树干了，我心中不解，为什么这棵树也要惨遭如此厄运？似乎看到那棵伤痕累累的树，在冬天里那双愤怒与无奈的眼睛，还似乎听见了树在轻轻地呻吟……我站在门前，只无言地对视着那棵树。
来年开春后，那棵树又对生命充满着无比的信心，全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在被砍掉的枝干处长出了几许小枝条，枝条上长出了无数新叶，似乎在与它不远的那个花园里的树比拼一样。花园里的那棵树，四处的枝条可以随意的伸展，干旱时主人为它浇水，霜雪来临时主人为它搭上薄膜保暖，可仍就低矮、枯黄，有的枝条快断裂时，主人为它用小木棍撑着，可最终还是断掉了。一天一天地，我租赁房外的那棵树又显现了蓬勃生机，又是枝繁叶茂，鸟儿又飞来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仿佛小鸟也喜欢上它的那种顽强的精神。
一品文章网我们以原创文章展示给大家
如果这棵树是生长在山坡上，那就可以尽情地吮吸着山水灵气，沐浴暖暖阳光，自由自在地疯长，凭鸟儿在上面筑巢，任顽皮的孩子在枝干上攀爬。虽然这里是闹市，但也似乎被闹市遗忘，但它仍旧对未来充满着梦想，那就是能做大梁或一扇门，该多好！
到了夏天，虽然屋里有空调、电风扇，可仍有许多人每晚来这棵树下乘凉，说说笑笑。房主人说，这棵树是他父亲从乡下挖来栽的，有好几十年了，他小时候常在这树下乘凉，当时这儿没有公路，四处没有工厂，这棵树下是一块空地，一到夏天的夜晚，这儿乘凉的人多着呢。那年修公路，有人要砍掉这棵树，是他父亲坚决不肯，才从旁边斜了点，这棵树才保留至今。他还准备将这棵树砍掉，在这棵树的地方修上房子，下面是门面，上面是住房，住房与门面同时出租，一年还可以挣些钱。有人说，砍了太可惜了，这棵树是你父亲栽的，更是他不顾一切地保护才保存下来的，砍了对得起他老人家吗，再说大伙又到哪里乘凉去？房主人说，反正父亲也去世多年了，没人管这事了。如果乘凉的话，镇上有度假村，有游泳池，尽是现代化的好地方。众人听了也没出声，我只有默默地为这棵树感到悲哀，更为我们人类感到悲哀，为什么人类与树不能和平共处，而树却要被现代化文明推向边缘。
一晃又是严冬，这棵树虽然还没有被砍去，但又同样遭到修枝，仍是房主人请人乱砍，一些枝条又被砍下，又只剩下一些残枝和大半截树干。这是冬天，我又仿佛看见冬天里的那伤痕累累的树，在哭泣，在呻吟，在无奈地期待着什么，呼唤着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似乎这里已是一片荒漠与沙海了。
不久，我离开了这个小镇又去另一个地方，不知那棵树被主人砍去没有，在它脚下的这片土地似乎已变成高楼、门面，也许那里播放着流行歌曲，充满着商业气息……眼下正是春天了，如果那棵树有幸又逃过一难，又将是枝叶繁茂，叶儿青春，鸟儿又在枝丫间跳跃，阳光透过树丫间将最美最新的图案映在了大地上，是那么的美丽，更是那么的迷人。
后来，小镇搞开发，那棵也被挖走了，而在那树生长的地方，变成一座座高楼和厂房，每天车辆进进出出，人来人往，没有了那棵树的踪影。
3
有一天，乡下的父亲来到城里，他觉得我小区里的树，有点像我们乡下村口的那棵。仿佛就是树伴着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伴随他春种秋收，也与他一样经历过岁月的风风雨雨，知晓他心中喜怒哀乐。
一直是上午来下午就忙着回去的父亲，这次却破例在我家住了几天，也许在这儿有树的陪伴让他感到亲切。每天他都去到楼下的那棵树下，坐坐、走走、看看，仿佛在这城市里，他见到了一位久别的老朋友一样，总有一些说不完的话，总有一些难以言表的欢愉。临走时，他还在这棵树下站立了好一阵，真有点难舍难分。也许是在乡下那孤独艰苦的日子里，只有树最懂他心中的甜和苦，也只有他最懂树的欢与乐，这棵树就是他精神的支撑。
尽管这棵树是生活在城市，但它对城市里的花红酒绿、物欲横流，却丝毫不动心。有时一辆豪车开进来，有意展示般地停在它身边，不知迎来小区里多少人羡慕的目光，树却只一笑了之；有时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来到树下，在朋友面前显露她多富有，也让小区里多少人为之向往，树也一样毫不动心；有时一个大老板喝了酒坐在这里，口中不停地大声说着他挣了多少钱，就是小区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树也像没听见一样，依然快乐地生活在属于它自己的生活中。
在与城里移栽来的其它高贵的树相比，这棵树也太普通，正因它普通，不为名利所累，不为别人赋予它更多的意义而困惑，所以它生活得有滋有味。它虽然离开了故土，但来到这个喧嚣的城市，仍静静地生长，仍实实在在地生活，没有变成供人欣赏的花，更没有变成随风倒的草，树完全它自己。根在地下蔓延，无所拘束，枝在空中伸展，毫无顾忌。从容、淡然，以它自己的方式生长着，真实而深刻，粗犷而大气。
每到早上或晚上，人们纷纷来到那棵树下，坐坐、走走、说说、笑笑，也有一群老年在那跳健身舞，在动听的音乐声中，树似乎也在微风中舞动着；在周末，一群孩子们拿着书来到树，清晨的小区里读书声特别的嘹亮。在暖暖的阳光下，一对对情侣也来到那棵树下，开心地聊天漫步。而我，更是与这棵树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有了这棵树，我的生活充满了梦想和阳光。
其实，树也是有欲望的。每当看见从身边驶过的小车在日日翻新时，也跟其他人一样流露出无比羡慕的目光；每当看见从身旁走过的大款日渐增多时，也像许多人一样曾经梦想过要当一回富翁；更是在人们为股票的疯长、为房价的下跌而高兴时，自己也在心中为之高兴不已，因为它不是一文个立在城里的雕塑，而是长在城里的有生命有感情的一棵树。
有时，树也真想回到生它的乡下的那片土地，像乡下的树那样，自由自在地生长，不为人左右，随着自己的意愿疯长，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长成栋梁，可城里的繁华热闹，城里的纸醉金迷，似乎太让它留念；同时，城里的花红酒绿，城里的光怪陆离，似乎又让它找不到回家的路。
后来我才知道，我小区里那棵树，就是我在那个小镇上打工时租赁房前的那棵树，小镇搞开发时，树被建筑老板移栽在我所居住县城的一个小区里。树在城里生活就这样生存着，在城市那分不清白天和夜晚时间里，在那分不清是冬还是春的季节里，在那分不清是现实或是梦境里，在那分不清是追求或是迷茫的生活中，树再也分不清它仍是树或是变成了花……
长篇小说《爱情总是对的》全国上市了，各新华书店、当当网‘京东网等有销售。
城里的树（散文） 相关文章：
★ 最扎心的情感语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