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可以这样（稻草人和其他童话读后感）稻草
一
她鲜红温热的血浸染了大地，稻穗尖上挂着点点血珠在月光下就如同一颗颗红玛瑙一样，折射着妖冶凄艳的美丽。
她雪白的衣袖遍布血污，瞳孔里倒映着随风簌簌发抖的稻禾。
我呆看着她，一动不动。
晚风再次吹过，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与稻花的香气。远处的村落传来庆典的音乐，灯火通明。
但好像只有一轮月亮，在照着我和她......
二
我是一个稻草人，她是御津神的女巫。
作为一个稻草人，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神识可以自我思考、甚至有了可以控制的灵体。
偶尔来拜访我的酒鬼狐狸告诉我，我可能即将成为一个付丧神，也就是物品在被人们放置不理100年之久，期间吸收天地精华或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的妖怪。
我问狐狸我是哪一种，狐狸瞥了我一眼，继续低头闷酒，不语。我想他可能也不知道吧。
休耕，就是我一年中最无聊的时刻，没有人会来稻田里看看稻草人会不会寂寞的。
旷大的田野里光秃秃的，平时与我相伴的稻穗早就被收割完了，我随着风摆了摆手，好像这样就可以留住他们在我的身边。
百无聊赖之际，我看到了她，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女巫服，立于田埂，微笑着看着我。
我有些窘迫，但又十分欣喜，我想终于有人类可以看见我了。
我便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但是很快我便发现她真的只是在看着稻草人，而不是作为灵体的我。
不过......她可真好看，比初春的细雨、深夜里的明月、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吸引我。
御津神是守护农田、掌管丰收的神明，而她作为御津神的女巫，为稻田祈福是她每天的任务。
有时她会在田埂旁跳神乐舞，雪白的宽袖上用金色的线绣着稻穗，在风中摆动，金色的神乐铃被摇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我有神识以来第一次看神乐舞，恍惚间我大概明白了我会成为付丧神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每一年都会有女巫的祈福，我可能在这其间收获了人类祈愿的灵力吧。
我想触碰她，但每一次抓住她衣袂的手都直接穿过了实体，而她，即使作为女巫似乎也没有灵力能够看到我。
“她真好。”我傻笑着对狐狸说。狐狸舔了舔爪子上残留的酒滴，斜看我一眼，不语。
我接着道：“要是我能同你们一样能够化形就好了，也许我能够踏出这片稻田，我就可以去接近她，说不定我......”
“别傻了，她可是御津神的女巫，小子你可长点心眼吧！”我话还未说完便被狐狸打断了。我不禁有些恼怒，大喊道“你懂什么？”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呀......
狐狸冷笑一声“呵！我懂什么？你一个才有神识的小家伙，我可是看在平日的交情里才提醒你的，真是没趣！没趣！”说罢，他叼起酒壶就跑远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茫然地看向天际的月亮。
为什么，狐狸会这么说呢？我的心意，是错误的吗？终是想不明白，我闭上了眼，在沉思中陷入了睡眠。
这次吵醒我的，不是村民来务农的声响，而是她的哭声。
她跪伏在田埂旁，大声哭泣着，紧紧握着的拳头胡乱敲打着土地。
我慌乱极了，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她撕心裂肺地哭泣，绝望的、痛苦的呜咽像是要将我的心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要哭泣？
为什么你会这样悲伤？
为什么...我没有能够拥抱你的躯体？
她哭了很久，一直跪坐在田边，女巫服上遍布泥污。后来，另外的一位女巫带走了她。
“为什么是我？这真的是我的命运吗？”
临走前，她用干哑的嗓子颤抖着发问，没有人回应她。
命运？她的命运？她是御津神的女巫，是为农事祈福、为丰收祷告的女巫？
这是她的命运，为何要哭，为何会这样的绝望呢......我无法得知，唯一可能为我解疑的狐狸被我气走了。
我抬起头，想看看那轮月亮。
啊......乌云，把月亮遮起来了。少顷，细雨陆续落下，这是仲夏的雨。
自那之后，我没有见到过她了，每日祈福的女巫换了人，她不再来了。
女巫们都穿着和她一样的服装、化着相似的妆容、跳着一样的舞蹈，但我不喜欢，不是她，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想要见到她，就算是一眼也好，只要能够见到她......
无数次地，我尝试走出这片稻田，又无数次地、无一例外地被无形的力量阻碍——我被困在了这片我守护了多年的稻田里。
我望向那个她曾经离去的方向，蜿蜒的小路向不远处小丘上红色的鸟居延伸，那条道路上，终究没有出现我心心念念的人。
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稻禾长大了，结出了饱满的果穗。
只要风轻轻拂过，就会散发出阵阵稻香，收获的季节要到了，御津节也要到了。
稻田前的平坝上建起了高高的台子，从村民的交谈中我得知，这是祭典的举办地。
每一年，村里都要在御津节举办盛大的祭典，在丰收的季节向御津神祈祷第二年的丰收，长此以往，形成了惯例。
作为这个稻田里的稻草人，我在有神识之前应该每年都见证了这个祭典吧。
这会是我真正见到的第一个祭典。
祭典啊，那么作为御津神的女巫的她会不会也来参加呢？
想到这，我不禁开始期待着祭典了，也许，很快我就可以看到她了。
有天下午，我看到了路过的狐狸。我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大声向他打招呼，告诉他务农的村民藏酒的位置。
希望他不要再生气了，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如我所料，狐狸高兴地跑了过来——只要有酒，就有他的快乐。
“算你有良心”他一边酣畅淋漓地喝着酒，一边嘟囔着。
我嘿嘿一笑，兴奋地将祭典的事告诉他，还将他引到即将建好的祭台面前。
“你看！这是御津节的祭台！她可是御津神的女巫呀，说不定我马上就可以看到她了。我有好久没见到她了，自从夏天结束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狐狸突然不喝酒了，放下了酒坛，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我从没见过狐狸这副样子，我不禁有些发憷。
“怎，怎么了吗？”
“......果然，你还是没有听进我的话啊。”狐狸将酒坛扔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你还是不明白，作为付丧神，不能对人类有不应该有的情感，你懂不懂？”
稻田随着傍晚的风摆动着，远方天地交界处一轮赤色的夕阳缓缓下沉，太阳的余晖把天空染的血红，稻穗连同着附近的山林仿佛浸在了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
狐狸最后没有理会身后我的叫喊，消失在了那片火海里，只有我能够听见我的声音在旷大的原野中回荡，无人回应......
五
御津节到了。
夜晚，空中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圆月，明亮皎洁，丝毫不输人类村庄里熠熠的灯火。
悠扬的乐声从御津神社所在的那个小丘开始响起，祭典的队伍从那条小径慢慢走来，逐渐向稻田前的平坝靠近。
是她！她来了！她没有穿着红白女巫服，雪白的单衣在女巫的队伍里格外显眼，乌发散散地束起，迈着庄重优雅的步子徐徐走上祭台。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在祭台上摇动着神乐铃，跳着我从未见过的舞蹈。
一时间，我心中沉淀已久的思念涌上，我大喊着她的名字，即使她不可能听到。
乐曲进入了尾声，取而代之的是祭台旁边一位老者高亢的声音，他似乎在吟唱着歌谣，周围一片沉寂无人出声。
歌谣冗长而拗口，老者的嗓音苍老沙哑的像是锯木的声响，让我听着很不舒服。
祭台上，身着白色单衣的女巫缓缓起身，从老者身边的侍者手上接过一把未出鞘的长剑。
她颤抖着身体，一步一步，赤足走下了祭台，走进了稻田。
气氛不对劲......她要做什么？
我本能地想要去扶住摇摇晃晃的她，却再一次穿过了她的身体，她睁开了眼，眼眶里积满了泪水。
老者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的人们都纷纷朝着稻田的方向跪下。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转过头，才看到她已经走到了稻田的中央。
她颤抖着手将剑拔出，横在了脖颈旁，剑身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不！不！她要做什么！我向她跑去，想要阻止她的自刎，但依旧穿过了她的身体。我绝望的声音响彻田野，却始终只有我能够听见。
血。她的血浸染了大地，温热的血铺洒在金色的稻田里，她单薄的身躯卧在田间，那双噙着泪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倒映着稻穗尖上鲜红的血滴。
田边的人们伏拜着，那位老者继续吟诵起歌谣......
原来，祭典是这样的吗？清冷的月光下，我跪在她的躯体旁，看着她逐渐没了生息。
周围的人陆续离开，远处的灯火逐渐亮起，山野之中回响着村落里庆典的音乐。
无边无际的稻田里，只有我心魂萦绕的人的尸体与我相伴。
我伸出手，想帮她阖上眼睛，虽然我知道我的手只会穿过她。
但是，指尖传来的触感告诉我，我碰到了她......
六
我是一个稻草人，她是一个女巫。
我是一个付丧神。
付丧神，也就是物品在被人们放置不理100年之久，期间吸收天地精华或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的妖怪。狐狸没有告诉过我，我是哪一种。
现在我知道了，我的成型是这百年间成为御津节祭典祭品的女巫们怨念的积聚。
她是御津神的女巫，是让我最终成型的人。
她的名字叫，月。
——
我的身前有一万座村庄，
我的身后有一万座村庄，
千灯万盏，
我只有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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