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霞的散文｜下雨了，爸爸给我送伞……

父亲母亲相隔半年先后离去，至今已十一年多。留给儿女满满的回忆，回忆里满满的父爱母爱。我时常把和爸妈在一起的时日，从记忆里提取出来，细细咀嚼……

1997年夏。内退回家，闲来无事，我从黄石回武汉娘家小住。表妹在省人民医院住院，这天爸妈煲了汤叫我送去，叮嘱我快去快回，不料被大雨堵在了医院。

雨瓢泼似地往下倒，眼见一时停不了，说好六点钟回去，怕家里惦记，便借了把伞往家赶。

雨哗哗哗下着，打得人睁不开眼睛，街上积满水，公共汽车蜗牛似地爬行。堵车，爬行，又堵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路走了两个钟头。车至红钢城路口，离车站还有一段路，有人喊：师傅，带一脚吧，下雨天，行个方便。车停下了，我下了车，赶回家雨已渐停。

母亲开门见我回，问道：你爸呢？你没碰到？他给你送伞，去两个钟头了。我估计爸是在车站等候，没料我半路下车，没碰上我。便说：雨停了，爸自己会回来的。便去冲凉，冲去雨水和汗水，一身清爽。

爸仍没回，一家人等着。没吃饭，我饿了，母亲说有咸水花生，你爸特意买的，叫煮给你吃，他说你喜欢。

九点半了，爸还没回，母亲催小弟去看看。小弟说：没下雨了，爸爸晓得回的。再说我去接，又走岔了呢？又去接我？接来接去的，麻烦。你不晓得你爸那个脾气？接不到你姐他是不会回的母亲唠叨着。小弟守着电视，守着他的足球，不愿挪窝。

妈，我去接爸。你累了，歇着。

没事，花生吃饱了，要消消食，就当散步。我朝路口走去，有车开过来，路口没停，往车站开去。一眼看到：一个老人，夹着两把伞，弓着身子，跟在车后面跑。爸——我想喊，但喊不出声。

车到站，人一个个下来，爸一个个盯着瞅着。人走光了，爸失望了，拖着步子退到站牌下，探着身子朝路口望去。一下子看到了我，爸喜出望外赶上前，拉住我的手：我总算是接到你了，车是在路口停的吧，我是后来才发现，便去路口守着，来了车我就两头跑。

爸，雨停了，您怎么不回去？

我一定要接到你，老天给了我个机会，来给我女儿送伞，我要等到底。这样的时候太少了，我有三十年没给你送伞了吧？以前你上学碰到下雨，多是你爷爷送伞。后来你下放了，成家了，每年回来的日子少，也碰不到有要爸给你送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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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语。接过爸爸的伞，我不由地把手象儿时一样放到爸爸有力的大手中。

再说爸爸也老了，还能给你送几次伞呢？爸声音哽咽着。

听了这话，我很吃惊！心目中的父亲总是那样高大、挺拔、坚强，是儿女们可依可靠的大树。可岁月不饶人啊！真的，爸已快七十岁了。如今，做女儿的都已退休，也已华发两鬓，爸怎么会不老呢？但爸再老，父亲依然是父亲，就像大树，哪怕叶凋枝枯，仍用他那苍劲的枝干撑起儿女们的脊梁；女儿，哪怕已白发满头，在父母眼里，依然是他们娇着、宠着的孩子。父爱如山啊！

记得1990年那个春节，单位放假八天，原打算回娘家过年。可我学的《贸易经济》过完年就要考试，于是把丈夫和女儿们打发去武汉，八天足未出户，一人关门苦读。女儿们回来后告诉我一件趣事：大年初一早晨，小姐妹俩正躺在被窝里说着话儿，听见外公外婆推门进来，她俩忙装睡，想偷偷听外公外婆说她们些什么。老人们把她俩的手放进被窝，说：看她俩睡相，象霞儿小时候吧！睡觉也喜欢把手伸出被窝……说来说去外公外婆说的都是他们的女儿。

听这话，我泪流满面。父爱、母爱哟，真似那深深的海洋，博大宽广，无边无际……

想着想着快到家了，碰着母亲打电筒出来寻我们。看着我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我不由一阵心酸，我拿什么奉献给您？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1997. 8.稿成 2022.5.20修改

作者简介

黄晓霞， 老三届，企业退休。热爱生活，喜欢读书写作。拾掇生活中感动自己的人和事，缀成散文集《岁月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