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端阳祭

关键词：【,散文,】,端阳,祭,淅淅沥沥,的,雨声,滴落,

由神笔0 分享时间：2022-06-03 21:44

淅淅沥沥的雨声，滴落四月最后的日子。五月来临，惊觉端阳节又快到了，这是我来人间的第六十二个端阳节，六十一个端阳节都已成了过往，生命中最早对端阳有感觉是始于何年？无法去细推，但那些关于端阳的记忆，沉睡在老去的岁月里，容易被沥沥的雨声唤醒……

家门前的池塘边，长着一丛一丛的艾草和菖蒲，端阳节前一天，父亲会用镰刀割来，将艾草和菖蒲郑重地插在门和窗户边，说是接端阳，然后拿来蒜子连皮捣碎，放在木桶里，加上雄黄，配置成蒜子水，放在房前窗户下。这节日的前奏，是足让我兴奋的！

第二天不等天亮，父亲就起早提着盛蒜子水的木桶，用艾草，香椿和蒜柱扎成的帚，在房前屋后醮洒蒜子水，然后又围着屋脚撒上雪白的石灰。霎时，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艾草，菖蒲和蒜子水的混合味儿，让人闻着醒脑。

这就是我生命里最早闻到的端阳味儿。只是还未走出混沌的我，觉得父亲所做的这些，古怪而又神秘，我好奇地问父亲，父亲说是辟邪。虽然我不懂辟邪是什么意思，但出于对父亲的敬畏，我不敢多问，想来，到了大人的年纪，我自然会懂的。

每一个节日都是小孩盼望的日子，因为过节才有好菜吃。那年月，猪肉和食糖是凭票供应，大集体出工做事，劳动工值不高，干一天活只几毛钱，人多劳力少的家庭，糊口都糊不来。养几只鸡生蛋，想换点盐油炭火钱，都没粮食喂。因此，家里即使发了肉票也没钱买。好在生产队办了个畜牧场，饲养着几十头猪，逢年过节，队里在晒谷坪杀猪，按人口分肉，给久未食荤的家庭带来喜悦！父亲清早又在市上买来了鱼和一串油豆腐，让我和弟妹们高兴雀跃！

节日里的母亲是最累的，隔日就开始包粽子，糯米是生产队分配的，母亲将糯米淘洗了，拌上纯碱，玉白的糯米顿时变成金黄色，发着亮亮的光。然后，母亲在竹椅背上缠着一扎苎麻丝，将盛糯米的脸盆放在椅背后面，拉条矮凳坐下来，旁边一个木桶装着浸在水里的粽叶，母亲拿两片粽叶卷成喇叭一样的筒，用白瓷匙将糯米往粽叶筒里盛满，用大拇指按实，包成三角状，然后从椅背上捞起一根苎麻丝扎好，就成了一只青绿色的粽子。

包好的粽子，母亲分成十只一扎，叠放在灶上鐤罐里用水煮。水开后咕咕作响，铁盖边冒着缕缕热气，屋里顿时充满粽子的清香。馋在灶边的我，肚里也是咕咕的节奏，两眼痴痴地望着一缕缕热气袅袅上升。粽子熟了，母亲提出来放在竹篮里凉。但儿女们是等不得的，哪怕烫手，也要拿一个边吹边剥，滚热的粽子烫得嘴直抽凉气。

第二天清早起来，洗了脸就记得粽子，母亲跟我们说:莫吃多了，留着肚子等会吃饭，今日有好菜。话里满是慈爱！

苦日子里的端阳，母亲的粽子是最香的，母亲炒出的菜，味道也是世上最好的，让我回味一生……

记得村上传下一句俗语:牛歇清明马歇夏，人歇端阳没话哇。意思是说，牛在清明节，马在夏至节要歇一天，不能让牠们干活，而人在端阳节，不管多忙，也要放下一切事务歇一天。因此，端阳节这天，队里是不出工的。不出工的母亲也没闲着，忙着家务做着菜。父亲则有时间陪我们坐在房前的木晒楼上闲话。天阴沉沉的，飘着疏疏落落的雨点，绽起一池大大小小的圆圈。潮湿的南风，凉凉的，送来远处的龙舟鼓声，咚、咚、咚，一下一下，声音激越。父亲说:这是县城西门下河里在划龙船比赛，划龙船是要擂鼓的，鼓声可激励全船人一鼓作气地去争名次。

我问父亲为何要在端阳日划龙船？父亲说，很久很久以前，湖南为楚国，楚国有条江，叫汨罗江，有个叫屈原的人，五月五日投汨罗江而死。屈原是个很好的人，老百姓撑着船沿江去捞他，可就是找不到他，又怕鱼吃了他的身子，因此家家户户做粽子、包子抛向江里给鱼吃，好让鱼別吃屈原的肉身。后来，这划船变成了五月五日的龙舟竞赛。父亲还说，端阳日一般会下雨，老天发蒜子水，为苍生辟邪，也是为屈原投江落泪。

父亲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假，在老柜子里拿出一本发黄的《幼学琼林》，翻到一页指着一行字教我念端午竞渡，吊屈原之溺水。父亲解释说: 端午划龙船比赛，就是纪念屈原溺水而死。

因此，我记住端阳节是有来由的，屈原是个好人，没有他，哪有粽子吃?哪有好菜吃?屈原是为了我们能吃上粽子和好菜而死的，我不能忘记他!只是……只是他为何要投江死呢?孩时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直到后来，我在学校听老师讲屈原的故事，又后来看了《离骚》《九歌》和《天问》之后，我才知屈原是个爱国忧民的诗人和政治家，是个忠臣，只是生不逢时，未遇明主。一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吾民之多艰足可让我内心殊感!我不知楚怀王为何负了这样一位忠臣，信而被疑，忠而被谤，让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和政治家满怀忧愤委屈，以死明志，自沉于汨罗江中。但千古忠魂不死，后人用尽翰墨，咏颂凭吊不已!

如今，儿时的端阳已经远去，父亲母亲也都已经走了，但他们把爱和屈原的故事留在我心里，伴随着我直到生命终老!我想，父亲母亲的心里，也装着祖父祖母的端阳，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一代一代生命的延续，是一代一代爱的传承!也是华夏文化的传承！

屈原走了，他留给了世界一个永恒的端阳。他的爱国思想，永远放射出灿烂的光芒!若没有国，又哪有家?故生而为人，必需爱家，如果没有家，心归何处？但爱家必先爱国，国破了，家又何在?应知国强我荣，国弱我衰!

写下这些文字，算是凭吊那些已经远去的端阳吧，也是怀念屈原和已故的父母！记得己亥年端阳前，梅林诗社社长茹冰女士立意设祭台于洣水之滨，率社内会员祭奠诗神故楚三闾大夫屈原，嘱我写篇祭文，但当我写好后，茹冰又电告我因新冠疫情，祭祀之事暂搁着，后再未提起。今将祭文附于后，算是圆了心愿吧！

一品文章网我们以原创文章展示给大家

……

呜呼！

玉毁为洁，兰摧因香，嗟之先生，怀才沉江。

生不逢时，日月失光，秦楚纷争，昭囚怀王。

公才超群，竟遭妒谤，大略难展，冤屈难张。

绝望郢都，浪迹湖湘，悲成《离骚》，千古文章。

汨罗一投，人间端阳，《招魂》归兮，云水苍茫。

先生志节，五岳共仰，先生声名，万古流芳。